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妘楸原本立定心意要将越王交予燕卯,使他们能尽早离去,以便封山蔽路护全族人。可眼见着越王递过来的两只颤巍巍的小雪团,她心头也跟着颤了一下,心意又松散了。
越王蔚朔很是欣欣然,全不顾左右境况也不理周遭众人,只向妘楸殷勤道,“我将它们揣在怀里,贴着肌肤,挨个按压胸口,就像你最初做得那样……没想到,还真的救活了……救活了它们两个,另外两个实在没法了!可是,初雪死了,天癸也走了,这两只喝不到母乳也活不得……”
妘楸接过两只绒乎乎的小东西,仔细检查,见它们眼睛尚未睁开,可嘴巴却都一张一合在觅食了。是啊,与母同亡固是可怜,可如今子存母亡岂非更是可怜!狼群定会另择新王,必是容不下他们的!他们失了父母庇护想要存活下去也甚是艰难!
这时,燕卯走近,摊手在她面前,谦和道,“可以吗?”
妘楸怔了怔,笑意微动,将两只狼崽递进其怀里。
燕卯一手环抱狼崽,一手抚向了腰间匕首,再抬手竟是两根血淋淋的手指,递进了狼崽口中。
“燕首领!”妘楸大惊,未料到他会有此举,又是感念又是忧心,“燕首领大可不必……”一语未了,伫立在侧的越王骤然冲出,声色凛然,“你就是那逆贼之首?!杀我三千将士的狂徒!”
燕卯挑眉瞥过,看越王如看笼中小雀,未置一言,仍不动声色地喂食两只狼崽。
越王愤恨当头,正要冲过去拼杀,却被妘楸伸手拦住,“且先救性命,再议仇恨。”
越王看看奋力吸食的狼崽,又看妘楸,只好暂作按奈,目光忿忿盯住燕卯,生怕他跑了一般。
殊不知燕卯此刻还怕他跑了呢!
燕卯直喂到手掌发白,才抽回手指,见狼崽依然一副不足模样,又唤过两位山巫,山巫也并无二话,依样做了,又一直喂到两只狼崽松口、酣酣入睡才算罢了。
妘楸重新接回狼崽时,明显感到两只小东西的蓬勃心跳,才真真算是又重生了!
“他们还未取名字罢?”燕卯问。
妘楸摇头,回说,“燕首领大恩,何不再费神一二,赠他们个名字。”
“凭甚么!”越王又跳出来叫,“是孤救了他们!凭甚他来命名?!”
燕卯看都不曾看越王一眼,只略作思量,垂眸看向妘楸怀里的狼崽,郑重道,“雄唤久歌。雌者无暇。愿我巫族颂歌百世不息,佑我巫族血脉百毒不害!”
妘楸强撑笑意,回礼道,“也愿千秋变幻皆如燕首领所愿!”
这时,越王又大叫起来,“巫族?原来你们是巫族!当今天下竟还有巫族……”话未说尽,只听耳畔“咚”的一声闷响,后脑剧痛,眼前发黑,还想转身寻个究竟却是颓然而倒,不省世事了。
妘楸看着越王被两名山巫如拖猎物般拖曳着出了大殿,心头五味杂陈,冷清道,“燕首领每次都是这样背后袭击吗?未免卑鄙!”
燕卯笑笑,略显轻松,“下回试着当面敲晕!”说罢又抱胸行礼,郑重道,“就此别过,小巫珍重!”又看殿上众长老,行礼道,“诸位保重!尔等皆我巫族仅存血脉,万不可有失!”说罢扬长而去。
妘楸心如捣鼓,思绪更是纷乱如麻,关于胜负她已分不清自己更倾向于哪边。
燕卯若胜——虽然所望渺茫。但真若事成,不只巫族世仇得报,族人更是有望重见于世,可以自由行走于天地间。只是如此,也必要付上几世的战火纷飞、杀戮流离,苍生浩劫。
燕卯若败——复仇岂能只凭着一腔子热血,只凭一个小小的越王,且那个越王愚钝……
妘楸想着,忽然疾步追至殿外,喝住燕卯,切切又问,“若越王顽固,不肯配合通关又当如何?”
燕卯站在台阶上回身来看,夕阳最后一缕余晖刚好穿过他肩头,正如一柄血剑横在其颈上,壮美中带着几分凄然,他似乎难得畅快,语意轻快道,“只待做成了人偶,莫说柏谷关,整个越国都将尽入我部囊中!”
妘楸悚然大惊,怀里的狼崽险些脱手,满眼尽是血色霞光,与渐次散去的一众鬼魅魍魉。
他要被制成人偶?妘楸但觉一阵阵眩晕,等到再回殿上,终是一口鲜血涌上喉咙,满嘴腥咸。
长老们大约也看出异样,皆上前查问,“小巫还好?此番燕部擅自兴兵实非善举,我族为之折损非常!小巫还当保重!在大巫回来之先,还须小巫主持大局!此地是去是留还须有个定夺!”
妘楸惊骇未定,抬手拭了试唇角,忍住心头绞痛,又怔怔静默良久,才幽幽道——
“燕部竟还存有人偶之术,蛮荒酷刑,实非我族类!灵犀谷已留不得了!”
众长老无不讶异,面面相觑,皆有骇然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