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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尴尬能发酵,那此刻的叶满枝绝对是最松软的发糕。
不知吴峥嵘是从哪里看出的端倪,可她若是继续装醉,不免显得小家子气。
那将比尴尬更令她难以释怀。
因此,成熟的智慧和发麻的左腿,让叶满枝快速有了决断——
按照他说的,换了一个姿势睡!
吴峥嵘好笑地扬起唇角,照顾着她的面子问:“今天是什么好日子,怎么醉成这样?”
“咳,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叶满枝轻咳一声,睁开眼睛解释,“穆主任让我代表街道办跟我嫂子谈谈,我觉得有酒有肉才好谈事情,就在饭馆请了客。”
“穆主任要是多给你安排几个工作,你岂不是隔三差五就要醉一回?”
叶满枝讪讪道:“那倒不至于,今天是特殊情况。”
虽说如今社会风气开放了,女同志也能随意出入酒馆饭店俱乐部,可是像她这样喝趴下的还是很罕见的。
吴峥嵘回头瞅了一眼,见她脸颊酡红,眸光熠熠,不由出言提醒:“这一带最近不太安生,你们夜晚出门要多加小心。”
叶满枝连忙问:“咱们这里出什么大事了吗?”
街道办跟派出所紧挨着,若是真有什么风吹草动,她不可能没听到风声啊。
“厂里准备向南扩建,需要征用陈家屯东面的那片土地,附近群众的抵触情绪比较大。”
叶满枝凝神回忆了一下陈家屯的位置,疑惑问:“我记得那一片好像是坟场吧?”
“对,那里有三千多座荒坟。”
“……”叶满枝喃喃道,“难怪人家要抵制,虽说那里有荒坟,但咱们这一带很多故去的老街坊也葬在那里,厂里要是把那块地挖了,大家肯定不乐意呀!”
656厂建在城市的最南端,属于城乡结合部,过了光明街就出城了。
工厂若想扩大规模,必然要向乡镇扩建,但是扩建到坟地上,是她万万没想到的。
“最近有不少人来厂里抗议,晚上还有群众巡逻队在附近游荡,这种局面混乱的时候,很容易被人钻空子。”吴峥嵘冷眉肃目地说,“想喝酒你们就在家喝,晚上尽量不要外出。”
“啊,我平时不喝酒的。”叶满枝引用三嫂的话为自己正名,“今天是我请客,只喝了一点点山楂酒而已。”
“你自己闻闻。”
“闻什么?”叶满枝嗅了嗅鼻子。
吴峥嵘冷静地陈述事实:“车厢里全是高度白酒味。”
常年混迹在男人最多的地方,他连对方喝的是什么酒都能闻得出来。
“哎呀,你,你,你……”叶满枝尴尬得你了半天,愣是没能你出个所以然来。
她喝了将近四两的高粱酒,是无可辩驳的事实,这还真没什么可说的。
发现她脸颊和脖子变得愈发嫣红,吴峥嵘难得反省了一下,是不是把话说重了。
后面的叶满枝又忽地冒出一句:“您可真是明察秋毫!捷尔任斯基也不过如此了!”[1]
吴峥嵘:“……”
那倒不至于。
“除了穆主任送的山楂酒,我俩还喝了一点高粱酒。不过,那饭馆里的散装酒好像掺了水,酒劲儿没多大。”
吴峥嵘眼里沁出笑意,“你还知道散酒能兑水呢。”
看来已经喝出经验了。
“是我四哥说的。”
“嗯。”
车厢里再次陷入安静。
吴峥嵘坐在前面,恍然记起那天答应过小姑,会尽量争取这位小叶同志。
他拧眉出了会儿神,忽然鬼使神差俯下身,把他刚从军区领导那里顺来的茅台,从座椅缝隙间摸了出来。
“石道街那一带的饭馆,大部分酒缸里都掺了水,这个你拿回去喝吧。”
叶满枝:“……”
她手足无措地接住酒瓶,深刻怀疑自己还没醒酒。
谁会给女孩子送酒喝啊?
吴峥嵘不会真把她当成酒鬼了吧?
“吴团长,这个太贵重了,我不能要。”叶满枝连忙将瓶子推回去。
她没喝过茅台,但也知道这酒有市无价,都是特供的。
“你拿着吧,我不怎么喝酒。”吴峥嵘认为自己这是投其所好,心情不错地说,“有的酒馆会以次充好,劣质酒喝多了伤身体。你们最近尽量少在晚上出门,想喝就在家喝点好的。”
叶满枝:“……”
果然把她当成酒蒙子了。
她捧着酒瓶,并没自作多情地往男女关系的方向联想。
他俩相过亲,但双方都委婉表明了态度,没有那方面的意思。
可是,看吴峥嵘气定神闲的样子,也不像是因为无情戳穿她而良心发现的。
她径自胡思乱想着,假设了各种可能后,最终决定将这瓶茅台留下。
“那就多谢吴团长了,有机会让我爸请您喝酒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