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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说话,半晌,唐郁忽然道:“学长,如果这些丧葬仪式真的有用,那我的爸妈当年什么都没有,他们是不是很难过?”
父母去世时,唐郁很小,他只记得爸爸妈妈被送去殡仪馆火化,然后高大的爸爸妈妈就变成了他也能抱在怀里的骨灰盒。
想着这些过往时,唐郁的眼里并没有泪光,但难过却无声地流淌而出,就像今天他在日历上画红圈那般。
如果是沈君行在这里,他会做出美味的食物,会拉着唐郁去楼下喂小猫,会说许多宽慰的话。
但在这里的是黎生,黑白帷幕层层叠叠落下,一侧的烛火在静默中爆出了一点火花,光影交错、冷香缭绕间,他只是冷淡地说:“我的抽屉里有很多纸钱,你拿去烧掉吧。”
床位上蒙着一层层白色帷幕,黎生冷冽的声音和烛光一齐从层层叠叠的帷幕上铺叠开来,像是天上飘洒的冰雪掉落,洒到了人的脸上,“葬的是死人,也是活人的哀思。”
唐郁维持着仰头的姿势,一动不动站在原地。
他眼前似乎出现了很多年前的冬日,白雪打着旋从天空飘落,那是他第一次见到雪,他高兴到要发疯,踩着板凳,推开贴着红色窗花的玻璃窗,穿着薄薄的睡衣,半个身子都要探出窗外,伸出手想要去接住雪花。
忽然间,他就被爸爸抱了下来,妈妈揪着他的耳朵又气又怕道:“大过年的你要吓死爸爸妈妈呀!”
那天早上他挨了一顿打,那时他想着他这辈子都要记得这顿打,可是如今他却想不起来究竟是被打了哪里,打了几下。
他只记得那天他们起了大早,穿得厚厚的红衣服,一起买年货、大扫除、贴对联、拜神祭祖、包饺子、吃年夜饭、放鞭炮、放烟花,还有守岁。
电视机屏幕是喜庆的红,家里点上了好多红色蜡烛,他窝在妈妈怀里困得眼睛都要睁不开了,嘟囔着说不要守岁了,要睡觉。
妈妈吓唬道,那小郁就长不了一岁了。
那就不长大了。
爸爸说,不长大怎么行,以后爸爸妈妈老得走不动路了,家里谁来贴对联。
唉,过年真麻烦呀。
不知道是爸爸还是妈妈笑着说,是啊,但这样才有年味……
所有温暖的颜色都褪去了,变成了眼前的黑白帷幕。
阴冷的夜风从阳台灌了进来,吹得唐郁有些冷。
垂落在腿侧的几根手指绞在一起,似乎这样就能盖过心口的绞痛,唐郁缓缓低下头,他的视线第一次没有闪躲地落在了白色帷幕的纸人倒影上,“学长……你说的这些纸扎的东西,如果我想买,有什么推荐的吗?”
“你要扎全的还是简化版?”
唐郁毫不犹豫道:“要扎全的。”
“灵屋想要做成什么样的?”黎生问。
“什么样的都可以吗?”唐郁轻声问。
“对。”黎生笃定道。
“我……我想要一个漂亮的大别墅。”蓝眸转向左上方,唐郁陷入了回忆,“别墅里要有一个杂物间,妈妈说家里零碎的东西太多了,如果有一个专门的房间来收纳就好了,那个房间可以在阁楼,也可以在地下库。”
“爸爸想要一个大书房,一面墙都是书,还要配一个扶梯,踩在扶梯上去拿最高层的书。”
“别墅里还要有一个小别墅,我……我想要养猫,小猫可以住进小别墅里。”
“好。”黎生没有过问唐郁的父母,他平静道:“纸人想要什么样的?”
“……什么样都可以吗?”唐郁再次问。
“对。”黎生的语气依旧冷淡,但冷淡归冷淡,却没有任何不耐烦。
“那照我的样子做一个纸人吧。”唐郁语出惊人。
“不行。”
话音刚落,唐郁唰得抬起头,蓝眸明亮到像是有火在烧,他很少这样情绪外露地看过什么,很多时候,他就像一件精美的纸人,而这一刻仿佛有一点火星落在纸上,又吹来了一阵风,于是主宰他身体的不再是沉寂的死水,而是熊熊燃烧着的火焰,“为什么不行?”
他的语气还是轻飘飘的柔和,“把我烧掉,下去陪他们。”
“纸扎匠一大忌讳是不能给活人做纸人。”黎生很适合说这种话,话语间能让人觉得没有任何通融让步的余地。
唐郁闻言垂下眼睫,如一只蓝蝶从死寂的湖面翩跹而过。
他安静了一会儿,才道:“纸人是不能笑的吗?”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刚刚看学长做的那两个纸人都是不笑的。”唐郁认真道:“我感觉这样冷冰冰的下去陪爸爸妈妈不太好。”
“可以笑。”黎生道:“纸人和真正的人不一样,它们是为真正的人而生,也是为那个人去死。”
“我做的这批纸人,它要陪伴的那个人并不喜欢笑面,所以这些纸人必须冷漠。”
黎生提到笑面时,莫名的,唐郁想起了沈君行那张永远含笑的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