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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芜的土地上,橙黄的落日挂在大地边缘,大片的云彩肆意燃烧,男子的影子在地上拖得极长。
他的手指仍搭在弓绳上,平静却冰冷的眼睛紧盯着她,让她以为他真正想要射杀的人是她。
她僵在原地不敢动弹,风吹动他的衣袂,又穿过她垂落的长发。
明明绑匪已经死在面前,阿瑶却觉得现在比刚才更加危险。世人皆道公子殊为人正直,但阿瑶此时不敢将生命赌在对他品行的判断上。
他看着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只无路可逃的猎物。
他想杀她。
阿瑶紧握手中的碎陶片,她能用陶片刺瞎绑匪的眼睛,但她离雍殊太远了,他挂在身上的笼箙中仍有数支箭矢,只要他再射出一支,她会和身前的绑匪一个下场。
雍殊的手指离开弓弦,在阿瑶震颤的目光中,他抽出笼箙中的鍭矢缓缓搭在弓上。
天子之弓合九而成规,诸侯之弓则合七成规。
雍殊手中的这把明显比不上诸侯的规格,但眼下这把弓体弧度过大的弊弓被他拉得近似半圆,箭镞泛着寒光,亟待拉弓之人松手。
箭镞映着脸上覆血的女奴。
她仓皇无措,弱小纤细,任何有良知的人都不忍心将冰冷的箭矢对着她。
她在害怕?
无数次她出现在梦中,或张扬或冰冷,语气理所当然,她从来不会露出属于弱者的恐慌。
在接近死亡时,她变得不像薇姬,但她的容貌,即使过去五年,雍殊依旧一眼认出。
落日的余晖让他看见了她手里的碎陶片,锋利的边缘染着她的血、绑匪的血。
嘀嗒——
血液滴落的声音如此明显,她应该感到疼痛难忍。
她会嫌弃地丢弃肮脏的武器,扬起下巴命令他:“过来,我的奴隶。”
杀了她!
像无数次幻想的一样,狠狠咬住她的喉咙,将她钉死在黑暗中。
肩膀上齿痕变得灼热,还有他的内心,呼吸因为兴奋而急促,冰冷的眼神充斥着疯狂。
他以为自己已经可以淡忘过去,但在见到薇姬这张脸时,被当作秘密压在内心深处的过往不断涌出,耻辱的记忆提醒他——
他曾经像狗一样,匍匐在薇姬面前。
搭在弓弦上的食指逐渐松开,其余手指绷紧的力度也准备释放。
他哪里还有半分世人称赞的风度,阿瑶如见恶鬼,千钧一发之际,她喊道:“我是王姬的婢女!”
她明显见到雍殊停顿之后力气卸下了些许。
对,王姬!雍殊和王姬关系匪浅,他不在意一个奴仆的性命,总该在意王姬的心情。
濒死的时刻,她的思路越来越清晰,“我若枉死,王姬一定会查清楚我的死因,那时王姬和公子的婚事将受影响,您难道想让一切谋划落空吗?”
王姬?雍殊听到从她嘴里吐出的这个字眼只觉得荒诞。
果然,无论薇姬是否忘记过去,在她看来,王姬的身份尊贵无双,弱小的雍国公子们,不过是供她挑选之物。
她以什么样的心情答应雍国的求娶,是否觉得自己到了雍国依然能够作威作福。如果没有被其他人顶替身份,薇姬会用什么态度对待他,她还当他是随意可欺辱的质子吗?
阿瑶见那把拉满的弓恢复成平常模样,但是雍殊依旧将箭矢搭在弓身之上。
呼啸的风声里,他的声音从对面响起:“一个被周天子送来雍国的女人,你觉得她能做什么?”
雍殊语气中的嘲讽不加掩饰,阿瑶愣了一下,他与王姬不是旧情复燃了吗?
但很快她找到了解释,他不喜欢她用王姬来威胁他。男子的情爱只存在于后宫,被她明确指出他的事业受到王姬影响,他的自尊心恐怕受挫。
“王姬的夫君是谁,雍国下一任国君便是谁。”阿瑶说出了那个雍国朝堂和民间的共识。
她的声音因为接连的惊吓与夜晚的寒冷,变得沙哑不稳,细听其中还有微弱的哽咽。
雍殊很少见薇姬哭过,她看不起来自西南的质子,自然不会把自己真实的情绪在他面前显露。
唯一一次,他至今不知道是不是幻觉。
薇姬的生母施夫人像春风一样温柔,她以为雍殊是女儿的朋友,在她面前,薇姬才克制住满口的“奴隶”。毕竟施国灭国之后,施夫人被俘时也当过一段时间的奴隶。
施夫人去世后,薇姬整宿整宿地睡不着,她脾气愈发暴躁,便更喜欢折腾自己精心挑选的“奴隶”。
她已经没了第一年驯服他时的防备,常常一个人在夜里推开他的房门,雍殊的屋子常年不落锁,她如入无人之境。
半梦半醒间,雍殊听到了她的哭声。
但他睁眼时,薇姬只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脸上没有丝毫眼泪的痕迹。她穿麻布制成的齐衰服,长发梳成丧髻,系绖带着绳履,与平时珠玉环绕的靡丽全然不同。
他慌忙从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