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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当她死了
她的手握在佟暄掌中。
像是有羽毛在心上拨弄,范灵乐被他弄得心痒痒的,那气焰瞬间就弱了下去。
耳边听着父亲不放心的唠叨,左手被他用力握在掌心,她嘴角掩着笑,专心低头扒饭去。
三餐四季,家人围桌而食,能和他携手此生,春日赏花,夏午扑蝉,秋夜听雨,冬日观雪。
她觉得,就这样平平淡淡过一生,足矣。
她范灵乐从不祈求什么大富大贵,只求这一生无波无澜,无怨无恨。
大
佟暄陪范灵乐回过门,当夜就收拾了东西,宿在琅岳书院去了。
范灵乐被留在佟家,按捺了几日,实在忍不住,左右放心不下爹爹,便跟婆母请示了下,得她点头后,这才乐颠颠装上一篮子饭,提着去了肉铺。
“爹爹!”
范灵乐趁上一个顾客买肉走开的空档,跳着进了肉铺。范屠户忙抹了把嘴,把东西往身后藏。“乐乐!你怎么过来了?!”
“爹……你藏什么呢?”
她是个眼尖的,一眼就瞧出了不对劲儿。
“没…哪有什么……哎,你这给爹爹提了什么好东西过来啦?”
范灵乐身子一矮,就把他身后的东西夺在了手里。烧饼还泛着热乎劲儿,上面被啃得七扭八歪,芝麻掉得满袋子都是。
眼眶一热,她瞬间就不依了,“爹爹!你整日就吃这个吗?!这……这怎么能成呢?你这不胡来吗?”她心里头那叫一个酸啊,果然自己嫁人了后,爹爹连照顾自己都不会了。
可不是,他一个老光棍,没了女儿在身边,哪儿有拾掇自己的心思?
“哎呀,我这是……赶巧了不是?我平时都中午都吃得好着呢,前几日还叫了那个……那个酒楼的外送。不信你问那隔壁铺子的廖大叔?哎呀,我就是吃多了好的腻乎,这才今天想着啃啃烧饼,对付对付过去就是了。”眼见得要把女儿惹哭了,他胡乱解释一通。范灵乐抬起袖子,抹掉眼角的泪花,食盒往小桌板上一放,一层层打开,“喏……给你送的饭,还热乎着呢,快吃吧。”
“哎,好好好,还是闺女知道心疼她爹。”范屠户乐得合不拢嘴,连忙夹起一筷子菜,还没往嘴里送,又有人上门来切肉。
他扭头,却见女儿已经卷起袖子,从善如流地抄起杀猪刀,就去给那人砍猪骨头去了。
他心里感慨万千,觉得今日这窘况被女儿看去,很是愧疚。他想拼命向女儿证明,自己过得很好,一个人也能把自己料理好,不要让她嫁了人还替自己担心。可他完全做不到想象中的举重若轻,反是叫她看出了自己的吃力来。
哎,他只是希望,自己不要成了女儿的负担。今日范灵乐不过突发奇想一来,没成想,爹爹竞这么叫人不省心。她心里一合计,晚上辗转想了许久,把心里的主意同婆母打了商量。
没成想,陈玉珠只略作思考,竞是痛快地应下了。第二日,她又提着食盒,去了欢乐肉铺。
范屠户见女儿又来了,赶忙洗把手,将她一把拽过来。“你怎么回事?见天儿地给我送饭?你现在已经嫁了人了,吃的是婆家的饭,总这样怎么成呢?岂不是叫人家挑毛病?!”
范灵乐手肘支开他,径自把食盒放下,“您就放心大胆吃,我已经同我婆母说好了,日后呀,你就在佟家每月交份伙食钱。我呢,就来每日中午给你送饭,送完了便走,保证不耽误那边的事儿。”
“晚上关了铺子回家,你再把这食盒捎回来,反正就顺带手的事儿嘛。”
她说得轻松,范屠户却听得傻眼。
“不是……这能成吗?”
“成呀!"她转过身,眨眨眼,“我婆母都已经点头答应了,能有什么不成的?您只管交伙食费就成。”范灵乐系上围裙,清洗起了案板,她瞧范屠户那颓丧样儿,就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您要是真怕给我添麻烦,就赶紧地把芳姨追到手。反正我现在也已经嫁人了,她那混账儿子奈何不了我。您要是再磨叽,就怕芳姨哪天就成了别人的媳妇儿了!”
她用力擦着桌面,嘴里说个不停。
父亲却是没回话。
转头,留给她的只是一道沉默吃饭的背影。她这时才注意到,爹爹是真的老了。
那曾经宽厚的肩膀,如今却是缩着往里耷拉了,背也没有之前挺直,微微佝偻着。在这间黑洞洞的小屋子里,显得那样伶仃,那样孤单,好像随时都能被吞没了去。泪水模糊了眼睛。
爹爹怎么一夜之间就老了呢?仿佛就是在自己嫁人后,之前那股子强撑着他的气再也没了,人生了了一大桩心愿,却少了一个盼头,心气儿便弱了,人便也委顿了下去。
可就是那双苍老的肩膀,过去,又宽又有力,总爱架着她,将她抬得高高的,让她做闹市里看得最高、最远的小孩儿。
也有邻舍笑话他,说他当爹没有当爹样,叫个女儿骑在自己脖子上,这像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