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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榕瞳孔骤缩。这个距离,她甚至能看到耶律尧腕上淡青血管。
自然也能看清他掌心碎裂的铁珠,那被打磨平整的矩形内部,刻了一行行小字。
字迹小巧玲珑,堪称巧夺天工:
“天通渠——昭平元年始建——五分之三——蜀南”
“诸葛弩——乾泰五年——七分之六”
“蛟龙车——乾泰三年——试行(第三次失败)——横轨在建——全国”
“……”
一桩桩,一件件,将天机部尚书那份捋思路的名单,条分缕析地按照“战具”、“民生”、“通用”等不同品类,写明了何时开始,进展如何,布局在何处。
确实,一般人看不懂,但能够看得懂的人,定是能左右时局之人。
也定是会左右时局之人。
在某一个瞬间,宣榕素来恬淡平和的神色,居然可以称得上冷厉严肃。
但她
很快和缓下来,不动声色地将散开的铁块拢入掌心,找了个荷包装着,贴身收了。
又对季檀轻声道:“仵作缝合的手艺应该也不错吧,去制司三仪讨个滚轮珠子,再缝进付东的胃里。另外,暂时委屈余鹏大人一下,把他关进牢里吧。”
宣榕顿了顿,嘱咐道:“态度和缓点,和老人家就说案子有疑,还要审。这几日天冷,昭狱阴暗,备好火炉和厚被。庭芝,你们有时候严肃得太吓人了。”
这么多年,季檀从来不笑,倒也不是对谁甩脸色,纯粹是不喜言笑。
搁在断人生死的监律司,吓人的程度更上层楼。
闻言,季檀冷着脸点头,恭敬应是:“好。郡主,正常一案快则十天,慢则数月。这次案件‘证据’充足,‘口供’剑指,再加上临近年关,案子基本会赶在年前完事。所以,臣可以赶到两天内结案,今日即可将尸体收敛了,让付东母亲送归西凉。只是,臣斗胆一问,您想要……诈谁?”
宣榕犹豫要不要说出猜测,季檀又道:“若有怀疑人选,臣也好盯着一点。”
宣榕缓缓报了个名字:“卫修。”
卫修是昔咏七年前生擒的那位西凉储君。一直圈进在望都北宫。
说来,他和昔咏两人确实有“缘分”,特别在乔装改性上,如出一辙。
不过,昔咏是巾帼作儿郎,而卫修,则是男扮女相——
谁让西凉在某种程度上,以女子为尊,历任君王皆是女子呢?
这个奇怪的国度,自称受命于天,以机巧著名,女子的手小且巧,反而在生产与生活上,占据了更高的话语权。
季檀一震,稍一思忖,露出个“无怪乎此”的表情:“交给微臣即可。”
此案在余鹏老大人的喊冤哭嚎里落幕。
宣榕注视着被拖走的老人家,有点不忍。忽然,看到那老头隔着人潮,俏皮地冲她眨了眨眼,又继续中气十足地嚎起来,甚至还朝一旁耐心解释的季檀甩脸色:“先帝在时,都不敢这样对我,你们这些小子算老几?!我要见陛下!你们这是愧对老臣!!!皇天后土在上,臣实冤啊!!!”
宣榕:“…………”
耶律尧目送远去的青衣卫,又瞥了眼余鹏:“那位老大人是在看到你来后,心跳才逐渐平缓,放下心来的。怎么,和你很熟?”
宣榕见四周人群也疏散离去,便慢吞吞向外走:“在我还小的时候,送过我很多零七碎八的小玩意。来时给你的那些图纸,就是他画的。”
耶律尧“咦”了声:“你还和天机部打交道?”
“不多,这几年,天机部主要还是阿旻管。”宣榕回忆道,“但我刚出生时,皇外祖总是喜欢抱着我和群臣会晤,那几年,天机部刚兴建,会谈特别多。除了余大人外,还有不少工匠出身的官员。他们见我一次就带些自制的玩具来。”
少女盈盈立着。
她从不缺宠,亦不缺爱。
这种自小的灌溉让她生了无畏的盔
甲,并不惧怕世上的恶意和风雨。
耶律尧顿了顿,方道:“你不用担心。余鹏身体硬朗,睡几晚昭狱,出不了事儿的。你听他方才那声音,嚎得比年青还中气十足。”
宣榕:“……”
是的,她也听出来了。
避开人潮,两人一起上了马车。
隔了厚重的木板,喧嚣仿佛静了些许。耶律尧靠坐着,半晌,像是询问,但语气笃定:“季檀是你的人?”
宣榕端正地坐在对面,掀开一角竹帘,看着沿途飞逝而过的众生,闻言,回过神来:“庭芝吗?是的。昔大人也算是。其实除了他们,零散在各部也有一些。”
耶律尧问:“你家那两位长辈的意思?”
宣榕颔首道:“对。”
父母一致认为,她可以不要权,但不能没有权。
要不要是她的事,安排不安排,则是他们的事。
所以,她前数年零碎施恩的官员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