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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又一次回到人生的始发地时,我不只一次想到过这个问题:为什么每次见到葡萄,总能看见段玉的影子;为什么每次和段玉在一起,我又总是情不自禁地想到葡萄。我没有一次想到答案,哪怕接近一点的答案也没有。每一次的思考都被段玉歪着脑袋的一句“你猜”所终结。
有着一头浓密乌发和一双黑葡萄一样眼睛的睡美人不是葡萄,而是段玉。
我有些手足无措,是你啊?
段玉问,你以为是葡萄?
我没有回答,因为她的这句话堵住了我的嘴巴。
这么说,我很像葡萄?段玉没有生气,反而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
很奇怪,我说,有时候我分不清你们俩到底谁是谁?
段玉说,你希望葡萄是段玉?还是希望段玉是葡萄?
这是一个绕口令一样的问题,里面布满了陷阱,怎么回答都要掉入坑中。但同时,里面又有其哲理性。
我老老实实地说,我希望葡萄是葡萄,段玉是段玉。遇到难题,诚实可以救命。
果然狡猾,段玉如花开一般笑了,我喜欢这种狡猾。
那么,你是喜欢葡萄,还是喜欢段玉?段玉脸上挂满了狡猾,又或者,喜欢两人的共同体?
这又是一个世纪难题,直捅到了我的灵魂深处。我的眼前又是一片恍惚,似乎灵魂一分为二,一半是葡萄,一半是段玉。一个在站台上追着火车奔跑,一个在座位对面双眸凝视;一个在火车站的出租屋柔情似水,一个在市里的小旅馆热情似电。终于,她们在树林里相遇,继而缠打在一起,同样的飞瀑浓发,同样的漆黑眼神,同样的飒爽身姿,同样的嗔痴妩媚,她们好像不是在互打,而是自己和自己纠缠。我回过神来,暗暗叹气,这哪是两人互搏,明明是我的两半灵魂在自己和自己打架。
我不能说“两个都喜欢”,女人的感情都是自私、排它的,我只能说,葡萄是我前世的挚爱,这世喜欢不着;段玉是我现世的怨报,这世不能喜欢。
夕阳不知什么时候落了,树林里有了奇奇怪怪的声音,说不上是什么声音,只知道这是每个夜晚必有的声音。段玉的声音混杂在夜晚的声音中,轻轻地钻进了我的耳朵,是不是因为我和王富强在一起?
月光撒了下来,好像撒下来一面洁白的床单,段玉的脸映照在床单中央,我又在床单中央看到了那拳头大的一片血迹,看起来好像那血迹污秽了脸庞,事实上更把脸蛋照耀得清白圆融,纯洁无瑕。这是多么难得的一种操守。
我朝着石头走了过去,也向着段玉、向着圣洁走了过去,我刚伸出胳膊,段玉就在我的怀中化成了一股清泉。我又重温了把段玉搂在怀里的感觉。寒意慢慢侵蚀过来,我却觉得段玉在我的怀中火一般滚烫。
电话铃声总在不该响起的时候响起,我推了推段玉,你的电话?
段玉睁开眼睛,我没有手机,是你的?
我这才想起我已经有了手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这么晚打电话,肯定有急事,快接吧。段玉柔情似水地说。
我只好摁了下按键,李俊的声音像子弹一样飞了过来,你在那儿呢?
这家伙,和土根一样没出息,现在还等着喝酒呢。我说,在外面办事呢。
李俊说,你赶快回来,马上来公安处。
我的脑袋嗡地一下,手从段玉的头发中抽了出来,出什么事了?
李俊说,土根把人打了,打得不轻,你赶快回来吧。
我把段玉带离山脚,到了有灯光、安全的地方,急匆匆地往生产区而去。一边跑一边在心里骂土根,我前世作了什么孽,怎么认识这么一个不省心的东西。
跑到公安处门口,看见几个人蹲在门外的黑影里抽烟,正是经常跟在土根后面的几个小混混。平时我是不搭理这帮人的,今天不一样。我走过去问,土根怎么了,为什么打架?
一个胳膊上刺了一条龙的小伙子说,根哥没有打架?我知道这个小伙子外号叫小龙。
我有些气急败坏了,真是撒谎成了习惯,一开口就胡说八道,没打架怎么会到公安处,这里好玩啊?
小龙说,是我们打的,根哥替我们顶的罪。
可恶的哥们义气,土根早晚得毁在这些人手里。我大喊到,你胳膊上刺了一条龙,真以为自己是条龙?这次又把谁打了?
小龙低了头,谭富贵。
我的脑子有些反应不过来,谭富贵不就是谭副经理吗?今天刚刚和谭副经理发生了一些小冲突,这要和土根联系起来,我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即使领导不处罚我,以后如何面对销售公司的员工。
为什么,为什么啊?我感觉天不是黑了,而是塌下来了。
晚上根哥和我们一起在沟口小饭馆喝酒,正好遇见了谭富贵和销司的几个人吃饭。刚开始我们也没在意,喝着喝着就听见他们在密谋和关哥你作对的事,好像在说要架空你,最后把你从销售公司赶出去。当时我们有点喝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