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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鲁莽到不知轻重的行事,终于一点一点地被他自己收起来。这对视似乎很漫长,但回过神来,却仿佛不过是短短一瞬,卫崇已收起旁的所有神情,面上只余有些生涩的恭谨。
他敛了神情,寂然拜下。
“臣叩谢圣恩……愿陛下早定中原,出师大捷。”话音方落,愣了好一阵的孟尚也急忙上前,一同拜下。如此,这满朝的公卿也不再议论纷纷,至少在卫崇带头拜下之后,明面上的风波都沉入了水底。逢珪应下了、孟尚应下了,连最该不满的卫崇都这样顺从地应下了,旁人还有什么好说嘴的?此令虽出人意料,但细想也不算出格,孟尚毕竞算徐家的半个家臣,让孟尚领兵,也就是形同派徐军出征。又点了逢珪,一是利用这些降将急于立功的心态,二则是那些新降的部曲,要打乱与徐家的扬州军一齐出征,也难再有叛心。而孟尚与卫崇不同,卫崇的性子,没有不管不顾与逢珪打起来就是万幸了,孟尚却是脾气宽厚,向来以大局为重。纵使二人差了卫崇那几分蛮力,有谋略在,也不是大事。
众人这么一回味过来,再有异议的也只觉心服。下朝时,唯独有一人面色冷硬。
孟尚甚至没有一下朝便去准备出征的事宜,而是随着罕见地寡言的卫崇先行了一路,直到出了宫,众人散去。“先前同你说要往宫中安排几个人,"卫崇仿佛终于回过神来,突然开口,“可安排了?”
……有是有,"孟尚道,“但是也就进去了几个人,都还没脸熟呢,这会将军若要办什么事,恐怕不大…“不必。不用他们办事。"卫崇终于回头,看了眼那森森宫墙,沉声道,“我今夜要进宫一趟,让他们稍微疏忽’些,就可以了。”
此话一出,饶是孟尚也是吃了一惊,面上露出明显的讶然,问道:“进宫?……可,将军再有气,也不能夜闯禁中“不是要闯!谁说要闯了?从前走过多少遍,你放心,不会教人发觉的。"卫崇有些不耐地驳了,又看了眼四周远去的朝臣,才把手一指,
“一一我走那条道。”
他指的地方,分明是……章德殿的宫檐。
入了夜,白日里朝堂上的热闹尽数消退了,只有朗朗月光照下,落在宫道中,也映出那宿卫巡察的身影。四下皆寂,听得那脚步声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慢慢地重归夜色之中。
尔后,一个影子极快地从那一道宫墙跃至另一道宫墙。隐约有树叶作响一般的摩挲声吹过,能隐约看见他脚步不停地又跃上宫檐,一路往宫内一-往天子寝宫而去。他一路顺利,直到从那屋檐上悄然落下,鬼鬼祟祟地推开侧殿一处角门时,才似终于察觉到了不对一般,放缓了动作。
但门已经"吱呀”一声,轻轻打开了。
内侍不见身影。
而原本早该就寝的天子,此刻竞正在殿内!但见她缓缓拿起一盏灯,仿佛早有预料一般,从那桌案上走下来。“……怎么,这么晚了,倒想起要来了?”徐鸯说,似有薄怒。
她手中那盏灯光虽微弱,仍是照出了来人满是惊诧的脸。
正是卫崇。
卫崇的嘴巴有些发干。
“……”他说,又随着徐鸯越走越近,很快看见了她眼下隐约透出的微青,大抵是心中涌上几股愧意,一时间答不上话来了。
徐鸯正查看着殿外,确认没有旁的宫卫发现这个不速之客,不曾注意他的神情,听见他话头顿住,便有些不耐地道:
“此处只你我二人,不必来君君臣臣那一套了。”………诺。哦,好的。"卫崇看着她的眼色,颇有几分心虚地恶人先告状道,“我来的路上,那些宫卫可一个也没发现我,太不警醒了!早该多管管的!话又说回来,怎么此刻还未就……”
“等你呢。你说呢?”
徐鸯说着,“嘭"地一声关上殿门,这才抬头看了眼卫崇。
黑夜中,一切的情绪似乎都会放大,直到占满心绪。她看着卫崇眼中由微弱灯光照亮的自己,猛地意识到了方才的情绪外露,忙收回了灯盏,撤开视线。好在卫崇心虚到并未察觉。
他确实也该心虚的,夜闯章德殿被抓了个现行,偏偏还是被天子本人。若换了旁人,谋逆之名坐实,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但陛……陛下为何会在此处等我?我这一路都……“孟将军收买的那几个小宫人,都是我提前嘱托孙节安排好的。”
徐鸯道,又轻飘飘地看了卫崇一眼,
“行军打仗孟将军不在话下,但收买内侍,安插人手这种事,孟将军还是太没有经验……若换了朱津,这种一收钱便满口应承的宫人,他定不会用的。”
大抵是见她没有愠怒的意思了,卫崇忙摆出一副受教的表情。
他干笑两声:“怪不得来的路那么顺畅,原来是陛下提前打点好……
徐鸯看着他,一挑眉,于是这句话又被他咽回了肚子里。
“嗯,我料到你想寻我说话,正好我也寻你有话要说。“徐鸯一顿,从容地接话道,“只是没想到你拖到这么晚…我要带你去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