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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民涂炭,哀鸿遍野,可从头到尾,那奏报却从未呈到过徐鸯面前一一朱津业已摄政,其势力日益强大,给皇帝这个听朝议的御座便已是仁慈,他不点头,没人敢公然违抗他的意思一一若不是王邈这些帝党老臣还有些威望与手段,暗地里给她递消息,徐鸯恐怕连这样大的天灾都不知情。既如此,又何须担心小皇帝的反应呢?但他想错了。
徐鸯感受到自己从那明显比她宽大一截的御座上站起身来,强忍住颤抖,坚定地与朱津对视。
“朕以为,正是生灵倒悬之时,更不可穷兵题武。”朝上一片惊色。
这些朝臣,不仅从未料到年幼的天子竞有如此胆量,也更不能料到天子头回与朱津对峙,竞是为了此等的事。说到底,她被囚于宫内,那宫外的白衣,死了再多,其实也与她无干。况且她不过是一个才被朱津捧上皇位不过四年的少年,而朱津敲定的计划,其实完全不需要她的首肯,这一句话,除了触怒朱津之外,没有第二个用处。朝臣中,甚至有人面露恐惧,怕是想起徐鸯才即位时,朱津当朝犯下的血案。就在此处,就在德阳殿外。但朱津面上的神情只有徐鸯能看见。
一一他没有生气,正相反,他饶有兴致地勾起了嘴角。徐鸯知道这是他想听下去的征象。也是她的机会。她要说服朱津,不能单靠这个皇位,这个傀儡之位不曾有过的皇权。她得靠自己的条理与策略。她记得,她为了这一回对峙,几天几夜地夜不能寐,盯着宣室中那被朱笔勾去的漠北地图发呆。
但当她开口,终于尝试说话时,突变骤生。殿外似有血色的朝阳升起,于是这殿中也隐隐泛起红光,恍若一层红雾,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起先,那光还只是光而已。直到这一刻,在徐鸯察觉前,那分明是落在朱津脸上的光,遽然转变成了满脸的血迹!
他们离得最近,于是徐鸯眼睁睁地张开口,看见朱津的脖子仿佛被虚空骤然割开,那鲜血一下喷溅出来!这样近的距离,她来不及躲闪。
血一下溅上她的脸,她的朝服,她的眼睛,她大口大口地喘气,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只能被动地,僵硬地和那带着诡异笑容的朱津对视!到了此刻,她才发觉,这根本不是什么朝阳,也根本不是什么血雾一一
这就是她眼睛当中的血!
她的视野所及,早已变得只剩一片一片的赤红!再怎么眨眼,那红却越来越蔓延,直至感染了她的整个宫殿。也就是她的整个囚笼。
“一一陛下!”
在她惊恐至极之时,终于有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她似乎抓住了救命稻草,倏地回头,于是一一她在却非殿中蓦地睁开眼,猛吸了一口气。寝榻上除了洁白柔和的月光,什么也没有。“………陛下可是又魇住了?"孙节问,他急切地一下下擦掉徐鸯额前滚落的汗珠,目光中的担忧显露无疑。原本徐鸯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面色潮红,心有余悸,可瞧见孙节比她还要急切的神情,却又莫名定下了心。她仍在却非殿。
孙节身后还有两个拿着烛火的宫人,也面带关切地偷偷来瞧她。
烛光幽微,但能映出却非殿内的雕梁画栋,分明一如既往,根本藏不住任何小鬼……或是怨气。方才的一切,确实只是梦。
徐鸯缓了缓喘/息,感受到胸前灼热一般的疼痛也慢慢消减。她借着从榻上坐起,又轻抬起手来。顿时,孙节也会意地停住动作,然后回头道:“你二人先出去。”
那二人对视一眼,留了一盏灯在殿内,又如影子一般悄然离去。徐鸯靠在榻上,终于止住了那心悸一般的惶恐。她才发现那寝衣再度被汗打湿,沾得浑身难受。只不过她已经习惯了,夜夜都这样。
此刻,她顾不上烦恼,心中还牵挂着那个梦一-其实她已经有一段不曾梦见过朱津这个逆贼,还有那些往事了。是因为如今她平定了北方,正如那梦中的朱津一样,要再进一步了?还是因为岑先夜里对她提起往事,因而她才有感而梦?
当年她的确这么驳斥了朱津在朝上的提议。她用的不是天子之威,当然更不是歇斯底里。她给朱津提供了一个条件。
一一利益交换。
既然要让朱津松口把救灾的粮调去受灾的郡县,那么便要在西征的路上对他有所助益。
漠北并非固若金汤。纵使那掌控雍州的穆广与司马登亲如兄弟,但就算是血亲也有兄弟阅墙之事。一个实力强横,目中无人,一个屈居人下,却锱铢必较。
当一封天子诏书由徐鸯亲手发出,当整州之地都被分给了那个实力稍逊的司马登,甚至还带着金银珠宝,而穆广颗粒无收时……
她换来的,是朱津令人作呕的,赞许的目光,还有支撑中州六郡数以万计的受灾百姓过冬的粮食。偏偏在此刻,她梦到了这件事。
就像是一个预兆。
一一殿中只余下他们二人,她有些吃力地抓住孙节的手,一字一句地问:
“……他送进宫中的那只狗,还留着么?”“他”是谁,不言自明。
“留着在的。当然留着在的。"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