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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看见宁宁的时候,她又会飞快地收起难过,露出笑容。她越来越爱赖在他的身边,仿佛只有看见他才能够短暂地忘记在外面的挫败和难过。
又一次面试被拒后,郁箐回来就寸步不离地缠着他,像是个小尾巴。就连他做饭的时候,她也要搬着板凳坐在他身边。
郁箐知道,宁宁总嫌她在厨房碍事,因为他个子很高,小小的厨房只够塞下他一个,再挤一个她进来就要转不开身了。郁箐平日里也不会进去碍手碍脚,可是她今天太想待在他的身边了。
果然,在她无数次挡住了他的去路后,高大的死神俯下身打量着她——
郁箐想:他肯定又要凶她、把她提溜开了。
出人意料的是,他盯着她看了半天,却没有和平日里一样露出凶神恶煞的表情。
死神伸出了尖尖的、骨节分明的手指。
摸了摸她的脑袋。
冷冰冰的触感停留在头顶。
青白色的大手,递给了她一个苹果。
她愣了好长时间。
抱着那个苹果看了很久,有点想哭。
躺在床上的时候,郁箐告诉自己:别怕,还有最后一家呢。
……
“很抱歉,我们实在没办法为你提供这份工作。”
她走出了最后一家公司,看着这座车水马龙的城市,光鲜亮丽的世界,变成了光怪陆离。
也许要继续当外卖骑手了——可最近骑手越来越多了,她接到的订单不如从前多了。
她打起精神来往前走。
郁箐上初中的时候,被告知考不上高中,人生要完蛋了;上高中的时候,被告知考不上大学,人生就要完蛋了;读大学的时候社交媒体发达起来了,完蛋的事情就更多了。
她就在这个巨大的人生完蛋模拟器下长大,千万不要做错事就成为了第一准则,她谨慎小心,避开了每一个完蛋。
可就算她战战兢兢,还是踩到了一颗黑色的彩蛋。
去年的年初,她窝在狭小的出租屋里,欠了好多好多的钱。那个时候窗外大雪纷飞,她把家里的大部分东西都卖掉了,空空荡荡的家里只留下了一床棉被和房东看她可怜给的取暖器。
她在除夕夜爬上了天台,看着下面的大雪,想要变成一片小雪花坠落下去。
街上唱着铃儿响叮当。
死亡像是一床棉被,温柔诱惑着她陷入梦乡。
但是郁箐怕疼又怕冷,在天台上坐了很长时间,也没敢跳下去。最后她回到了出租屋里,给自己下了一碗没有加鸡蛋的面条。
活下去吧,拼命活下去。
生存的原动力就是恐惧死亡。她跑出去送外卖,冒着大风大雨,拼尽全力只是为了让自己活下来,但站在屋檐下躲雨的时候,还是绝望的。
后来她得到了宁宁,得到了新的小家,她被秋天的苹果、冬天的大雪慢慢地缝合了起来。
希望在她的心里重新生根发芽,梦幻的泡泡飞舞在她的上空。
跌倒了一次再爬起来已经用光她的力气了,如果爬起来又摔倒了呢?
她想要找到更高薪的工作,再次去追求更美好的生活。然而每一家公司都告诉她:你很好,但是你犯下错误是你人生的污点。
泡泡“啪”地碎掉了。
她是滑铁卢的拿破仑,再战再败后,即将一辈子流亡圣赫勒拿。
人生完蛋模拟器再次找到了她。
仿佛回到了一年前的那座狭小的出租屋里。
她低着头从高楼大厦当中走过。
黑白气球飞过头顶。
五颜六色的世界渐渐黯淡下来。
……
她回到了家,远远地看见了准备晚饭的宁宁。
黑白世界亮起温柔明亮的光束,仿佛卖火柴的小女孩在除夕夜擦亮火柴,看见的虚幻梦境。
她站在门口站了很长时间。
她冲出了那个黑白的世界,朝着里面的死神飞扑过去。
搂住了他的腰,把脸埋进了他的怀里。
她强忍住了眼泪,小声说:
“宁宁,你可不可以,亲亲我。”
——她要很多很多的爱,很多很多的关心。
高大的死神就这样僵住了,就像是被封印住了一样。
他几乎手足无措地看着怀里的她。
亲她,他的锯齿太尖了,只会粗暴地咔咔咔,可能会刺破她的皮肤。
可是她身上正在源源不断地往外冒着绝望和恐惧——以绝望和恐惧为食的鬼影怎么不认识自己的食物呢?他闻到了她身上太浓郁的绝望。
小野花很难过,需要安慰。
可是她这个要求太猝不及防,他必须经过足够的练习才能够亲她——死神决定加入自己的每日必做清单里去。
给她带吃的么?可是她不撒手,他也不想挣开她。
死神宁宁最擅长的事是制造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