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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的风带着凉意,卷起地上腐烂的树叶,最后落在阿瑶眼前的水洼中,泛起微弱涟漪,从泥土渗透入膝盖的潮湿愈发明显。
天雾蒙蒙一片,四周带着昼夜交替的晦暗。
秋狝将要开始了。
离宫玉台位于雍国的军事要地平末,玉台三面环水,四散的水汽与不息的流水声让她感到烦闷,偏僻的小道久未修缮,两旁的桑树几乎将道路淹没。
她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但王姬和雍国公子的矛盾仍未解开。
她不耐烦了。
阿瑶的视线从地上往上抬,在一种低眉垂眼的婢女中,她显得不那么安分守己。
这种猜测在看到她的容貌时更加笃定。
视线中,阿瑶的主子,来自周王室的王姬正侧对她站着,她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明艳的五官被雾气柔和,谁都无法想到不久前她刚发了火。
王姬即使发火也维持着端庄,只语速更急更快,音调比往常更高。
但阿瑶看到她宽大的衣袖随风飘摆,菱纹如水波晃动,袖子下的手指因为克制怒火而颤抖。
时间缓缓流逝,周遭紧绷的氛围并没有缓解,除了王姬身后的侍卫长,其他下人都安静地跪在地上,呼吸放得缓慢无声。
阿瑶不由得把目光放在这里唯一的外人身上,他站在王姬对面,眉目疏淡,语调平缓,无论王姬言辞激烈还是主动退让,他的情绪总被藏在平静的面容之后。
那是雍国二公子雍殊,他儿时替病弱的兄长前往洛邑当了七年质子,十六岁回雍国后克己复礼,于泮宫习学六艺,其中礼乐与射御出类拔萃。
他在雍国的名声极好。
阿瑶听说他在去年秋天的射礼中因射艺出众而名声大噪,因此国君令雍殊协助司马指挥今天举行的秋狝。
大蒐礼由来已久,在典礼上国君以狩猎的方式检阅军队,按四季将大蒐礼分为春蒐,夏苗,秋狝,冬狩。由雍殊担当此职,雍国内无人有异议。
从阿瑶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的一边侧脸,浓密的睫毛低垂着,唇色浅淡。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雍国国民称赞的这位公子,无论是外貌还是品行,都如美玉无瑕。
这样的人物会让王姬生气,实属罕见。
阿瑶听不清他们在为什么争辩,只知道雍殊带着一名陌生的美貌婢女到来,而后王姬忽然让所有人跪下,手指着她们说些什么。
他应该顺着王姬的退让妥协的,这样她们就不用因被迁怒而长跪在泥泞的地上。
阿瑶的眼神更加恳切,在她有记忆的这段时间里,这样的场景并不少见,他们总是意见不合,但他们总会和好。
王姬和雍殊已经认识了十二年,或许熟悉的人之间才容易产生矛盾,在其他公子面前,王姬总是如湖水一般温柔宁静。
视线忽然一顿,连带着明亮的眸光晃动了,在晨雾弥漫的灰暗天色里,让他的心脏颤动不止。
阿瑶与侍卫长祁硕对视了。
她见他恍惚一瞬,反应过来后眼睛微眯,警告似的盯着她。
作为一个婢女,她太放肆了,也太张扬了。
面对侍卫长的警告,她在那两人已经缓和的话语中挑衅地对他扬起嘴角。
恰逢阳光拨开乌云,投在她灿烂的眼眸上,折射出琥珀般的色彩。
她像一只洋洋得意的孔雀,毫不吝啬自己绚丽的雀羽。
她不担心受到责罚,因为侍卫长祁硕是她的情郎。
作为周朝大夫的次子,无法承袭的他主动请命护送王姬到雍国成婚,很得王姬看重,阿瑶不止一次看到他们脸色凝重地密谋。
雍国世子理所应当地认为王姬该是他的妻子,二公子与王姬认识多年相交甚笃,国君则乐于撮合三公子雍衡和王姬。
处在雍国漩涡中,王姬的每一次选择都需要与祁硕商议。
得益于他,她在王姬身边不需要像其他婢女一样干活。
这里跪了一地的婢女,但认真论起来,只有阿瑶和祁硕是从国都洛邑便一路跟着王姬前来。
王姬队伍中许许多多的人都在渡过汉水时的船难中丧生,阿瑶也是从那时开始失去记忆。
她醒来时,祁硕守在她的身边,向她讲述他们的遭遇,在知道她什么都记不起来时,又不厌其烦地补充她丢失的过去。
耐心、包容,他是一个挑不出错误的情人。
阿瑶对他一笑后便安分地低下头颅,她不用看也知道祁硕的耳朵会越来越红,像染了春花的颜色。
以他的身份,如此钟情一个婢女,已经是她的幸事。
可惜她不喜欢他。
在雍国二公子的声音中,阿瑶的脸上浮现迷茫,她为什么会在过去喜欢祁硕?
祁硕眼中的喜悦还未收起,便察觉到对面的视线,出于直觉,他立即断定那道目光不善,可是他回望过去时,只有雍殊垂眸与王姬说些什么,好似方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