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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园里位于京北西郊一处密林山脚,如其名所见,开发商当真在入园口圈养了一窝夜莺,攀藤着灌丛芦苇,空灵的声音如歌般吟唱。
从视觉角度而言,确实优美而静谧,但每每经过这群莺鸟儿,云迟总有一种说不出的压抑,书中常说被圈养的金丝雀,这偌大的别墅区关起来的,又何止是它们……
见云迟望着窗外发呆,蒋唐凛也看了过去,虽是望向一处,但他所见风景到底与她略有不同。
少女高高束起的马尾扫在肩头,若隐若现遮着颈侧的肌肤,领口露出来的一点儿,白嫩细腻,那才是她本来的肤色,下颌连接的侧脸稍显婴儿肥,嘟嘟着,在车窗的映射下仿佛瞧见了细小的茸毛,好像那水蜜桃。
车窗被她遮去一半,由近及远,方才瞧见平日里飞舞在玻璃笼中的夜莺,倒是成了背景。
“应该养些金丝雀的。”
蒋唐凛清冽的声音从耳畔划过,云迟肩膀动了动,缓缓回过头,眼底有被突然惊扰的错愕,以及不可思议的惊喜,惊喜于,他竟知晓她的心思。
他笑出声来,目光凝在她脸上,偏了下头,反问道:“很应景,不是么?”
华丽的别墅,圈养的金丝雀,以及矜贵的主人。
确实,很应景。
云迟猜不透他心思,和他交流的时候,他总是冷不丁冒出这样一句不知涵义的话,久而久之的,她便不猜了,不是说,真诚是必杀技吗?
她浅浅笑了一下,勾起的嘴角将怯生生的模样弱化不少,“我是觉得,为什么一定要关起来呢?可以做一个露天的,里面备好吃食,这些鸟儿平时想进山林也可以,想回来也可以。”
蒋唐凛单手拨了一下方向盘,声音淡淡的,却透出调笑,“可是它们到处乱飞的话,可能会拉在业主们头上。”
“……也是。”云迟一时语噎,倒没为别的,觉得这话有点粗鲁,但又因为从他口中说出来的,还怪接地气的。
果然啊,她就是双标无疑,看人下菜碟。
关于“金丝雀”的话题到此结束,车子转进院内,那些被圈养起来的鸟儿脱离视线,很快便抛之脑后。
走进石砌的圆形拱门,一眼望去便是平铺满面巨型泳池,湛蓝的水波与晚霞辉映,门厅反射出几棵柏树的蒲扇叶,开阔的视野舒畅了心灵,她也切身感受到所谓心旷神怡的意蕴。
这还是云迟第一次从正门踏进这片华贵的土地,放在平时,她都是走小路,从后门直接坐升降梯进地下酒窖。心中遗憾,为错过的风景,也为自己与他无法逾越的差距,于这别墅之中,她还比不上那些个笼中的鸟儿……
正厅的大门半敞着,还未迈进去便能听到里面一群人哄闹的声音,少说也有五六个,打牌的、喝酒的、唱歌谈天说笑……
当然,说他们是狐朋狗友欢聚一堂却又不似如此。这几个典型的非富即贵,和家门口凑在一块乌烟瘴气的社会青年不同,即便干着差不多的事儿,但就是透出一种松弛的优越感,果然,气质这种东西是用钱砸出来的。
形容他们,云迟只想到一个词:纸醉金迷。
“听老三说东城那边投了影视,廖家的买卖。”
“呦,那可真是稳赚不赔啊!”
“这就能上得了台面?”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云迟一句也听不懂。
她随着蒋唐凛进去,听他接话:“台面不台面有什么要紧,资本才是最重要的。”
他抬手扶上腕表,眸光低垂,眼帘遮住神色,漫不经心地解开腕骨上纯黑色的束缚,转手放在门口柜台上。
“呦?蒋少爷装人回来啦?”半个身子都倚在沙发上的男人吹了声口哨,目光直直地落在云迟身上,“这美女谁家的啊?看着眼生。”
他领口的衣扣敞着,露了大片,不动声色地耍流氓。
蒋唐凛眉心蹙了一下,趿拉着脚往里走,“酿酒师。”
简简单单的一句,很快转移了话题,“展览上那画儿你买了吗?”
他从沙发一角捡起个抱枕,一把扔在那男人露出的胸口上,转而坐下冲云迟扬了下下巴,“你去楼下吧。”
云迟轻轻点头,垂着眉往楼梯口走,避开可能来自一圈人的注目。
余光里她瞧见那刚和蒋唐凛对话的男人坐直了身子,接过抱枕放到一边,手肘搭上沙发,“扔车库了,你要?”
说的还是那画的事。
他抬了下眼,弹起舌,“嘿,小酿酒师。”
云迟顿住脚,慢半拍抬起头,一双眼怯生生和他对视,等着下文。
“陆盛瀚,你别逗她。”蒋唐凛狭长的细眼半眯,淡漠的声音透出几分威胁来。
能叫蒋唐凛冷脸的人……
原本大家是没注意到这个不起眼的小小酿酒师的,闹了这么一出,所有人视线都转移到了云迟身上,打量、审视、戏谑……
她从这些人的眼睛里读出了最浅显的涵义——上不得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