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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经暗下来了,断云微度,鞠为茂草,孤月凄凄白如霜雪,重楼飞阁簇拥着长街,虽未到宵禁打更的时辰,空荡的长街早已万籁俱寂。
趁着夜色,刘恪言去了趟衙门,整整两个时辰才出来。
再出来时,他怀中抱着一件用蓝布包裹起来的物什,齐旺离得远,看不清楚,只能隐约瞧见底下露出一只银白色的形状,像是兽类的爪子,却又一时想不出来是什么东西。
鬼鬼祟祟地上了停在小门处的马车,车夫载着刘恪言一路朝西行驶,回到了刘恪言的住宅。
刘恪言独居一座狭小的宅院,仆人并不居住此处,齐旺几次想潜进去,却奈何院子太小,一举一动都十分显眼,无奈之下,只好继续找棵高树盯梢。
刘恪言回去后,屋内陆续燃起几盏烛火,此后他再没有出过屋门,身影被烛火拉长落在干净的窗纸上,只见剪影中的他手里拿着一册书,似是读得津津有味。
齐旺皱起眉头,微觉怪异。
纵使刘恪言曾是书生,中过举人,略同诗书,怎得从衙门中偷偷摸摸抱回来一件包起来的物什回来后,仍是先燃烛看书?
耐着性子,齐旺身影藏匿在树梢,聚精会神。然而眼见白烛高燃,时辰也随着半截蜡烛的燃尽而流逝,微妙之意散去,他也渐渐起了倦意。
他受余绾鸳尾之命,每日入夜前来盯梢刘恪言,可一连数日过去,一无所获。
刘恪言此人入夜后,不是在家通读诗书,便是去花暖阁寻欢作乐,唯独今夜套车去了衙门外,再无半点变数,实在无迹可寻。
莫非余绾鸳尾二人推测是错的?
齐旺靠在树干上,疲惫地揉着眉心,不待他闭眼假寐,忽而只听远处隐约传来声势浩大的驾车声,离得更近一些后,还听见几声模糊的驴叫。
齐旺心中一紧,顿时警惕起来,眼见一辆驴车径直驶来,驾车的男子披头散发,怒目红肿,脸色铁青狰狞,手里还握着一把带血的杀猪刀。
齐旺一时不敢认,还是男子驾着驴车至树下,他这才恍然,此人是花暖阁打手崔鸣,打探花暖阁消息时他还与他有过一面之缘。
崔鸣从驴车上拖下来一具女尸,连拖带拽,神色阴冷癫狂,沙包大的拳头哐哐砸刘恪言的院门,恨不能将门板卸掉。
齐旺不明所以,但见崔鸣连哭带骂地砸了许久的门,坐在窗边阅书的刘恪言依旧坐得板正,连手中握着的书籍也不曾放下来,终于发现了一丝不对。
他挺直身子,不等翻墙查看,便见崔鸣忍无可忍,怒吼一声,猛地一脚将门板踹开,“轰隆”一声,门板四分五裂,崔鸣拖着尸身又要去砸屋门。
坐在窗边的刘恪言依旧坐得纹丝不动。
绝对不对!
齐旺脸色凝重。
崔鸣鼓睛暴眼,神色已近疯魔,明显来者不善,刘恪言听见动静怎么还能看得进去书?就算做贼心虚不敢开门,此时也该立刻躲藏逃走才是。
难不成刘恪言早已逃走,或是在屋子里出了什么意外?
可是他一直守在这棵高树上,方圆几里景象尽收眼底,不曾看到什么动静,况且刘恪言为何要在自家窗边设置障眼法......
正猜想着,忽而只听“吱呀”一道开门声,刘恪言惊慌的声音从宅院里传来。
齐旺皱眉——
只见刘恪言衣衫完整,正是进屋时穿得那件,手里拿着一柄烛台,微弱的火光照亮眼前崔鸣凶神恶煞的面容,他似是还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被崔鸣吓了一大跳。
崔鸣哪里给他反应的机会,他已经疯了,红裳尸身上的一些腐烂碎肉还贴在他手心,眼前时不时飘过一道道红影。
他头晕目眩,红裳死前啼哭不时贴着耳朵响起,让他痛苦地喘不过来气。
满腔怒火化为一声嘶吼,崔鸣狰狞地拎起刘恪言的衣领,将人恨恨摔在红裳的尸身面前,转身,如同囚兽般朝着除二人外空荡的院子:“你不是要报仇吗,明明刘恪言才是杀害你的真凶,你为什么不找他!我帮你,你杀了他,杀了他,放过我!”
目眦欲裂的双眸落下一道道血泪,崔鸣拿着杀猪刀胡乱地挥舞着,脸色铁青惨白,看不出一丝血色,那道道血泪更显触目惊心。
刘恪言被发疯的崔鸣吓得惶悚不安,被重重摔在地上,此时才发现手边腐烂的女尸。
他自然一眼便认出了那是红裳的尸身,顿时吓得险些魂飞魄散,尖声大骂道:“县令不是恩准红裳尸身下葬,你把她挖出来作甚!你疯了吗!快、快——”
他话还未说完,只见方才还大吼大叫的崔鸣,忽然连滚带爬地跑过来,神色害怕胆惧,不由分说地摁住刘恪言的脑袋朝红裳尸身磕头。
“都是我二人的错,都是我二人害死了你,我给你磕头,我们给你磕头......”
被崔鸣大手挟制,刘恪言痛苦又挣扎不得,闻言更是肝胆俱裂,疯狂拍打崔鸣的手,心虚大喊:“你住口,红裳的死与我有何干系,你不要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