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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少疏清冷的脸上出现一丝复杂神色,抬手伸出拇指重重擦过轻莺湿润的眼尾,望着将落未落的一滴泪,语调冷肃却坚定:“我不喜欢她。”
轻莺仰起小脸,半信半疑瞅着他不说话。
“从我身上下去。”裴少疏道。
“哦……”轻莺小心翼翼松开抱住男人腰的手,有点后悔一时冲动。
被二人晾许久的孟三娘神色颇为古怪,犹豫片刻问:“敢问这位郎君,你手里的这份书信……为何跟柳郎写给我的一模一样?”
裴少疏正色道:“真的一模一样吗?”
孟三娘神情顾虑,语气虚下三分:“不,笔迹完全不同。”
字迹截然相反,内容却分毫不差,甚至连彼此间的称呼都一样,简直像直接誊抄下来的。
“柳林成的书童死在榆树林你可清楚,他的身上还搜出了春闱考题。”
孟三娘眉头一皱,从脑海深处回忆起一个跟在柳郎君身后不起眼的小书童,长相已然模糊,只记得那人十分胆怯,似乎不敢抬眼看她。
那个小书童竟然死了?
从春闱重考后她就没见过柳郎,自然也不曾见过他的书童。
“怎会突然死了呢,莫不是被人杀害?春闱考题……难不成他也想科考?”
孟三娘并非冷血之人,虽然记不清那个书童是何模样,但活生生一条人命就这么没了,难免令人哀伤惋惜。
然而裴少疏的下一句话,就让她当场僵在原地。
裴少疏指着她手里皱巴巴的一叠信道:“这些笔迹不同的诗词是从书童身上翻出来的。”
“郎君……这是何意?”孟三娘喉咙发紧,如同灌进一把潮湿的泥土,堵得闷涩。
“三娘常常与柳林成相见,想必一定见过他的手,敢问他的手指可有厚茧?”裴少疏没有等她回答继续说,“这位小书童的手上却有一层极厚的茧子,并非干活所磨,而是常年握笔所致。”
孟三娘原地踉跄,深思恍惚。
从前许多忽略的蹊跷之处骤然浮现,如同散乱的丝线重新理清,为何柳林成从来不跟她吟诗作对,为何每时每刻都要把书童带在身边,为何书童死后这人就一病不起,甚至无法参加春闱。
因为写出那些绝妙诗句的人并非柳林成,而是他身后那个毫不起眼的小书童!
若没猜错,柳林成应该私底下买了春闱考题,交给自己的书童作答,把答卷提前背下来,为了保证万无一失,狠心杀死了书童,这样天底下就再也没有人知晓他是个草包的事实!
所以就连那些情意相投的诗句……也出自旁人之手。
什么海誓山盟、此情不渝,都是假的!
孟三娘闭了闭眼,问:“郎君特意来揭穿此人真实面目,难不成只是看不得我受骗?”
裴少疏倒也直接,没有拐弯抹角:“我想请三娘去找柳林成,找到他买考题的来源,任何回报,绝不吝惜。”
“我凭什么听你的?”
“只有查出泄露考题的官员才能得到买题者的名单,家父欲将小妹嫁给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我只是想得到更多线索上报官府,让败絮之辈真实面目暴露于天下。”
孟三娘瞥了一眼满脸糊涂的轻莺,苦笑:“你对小妹倒是情深义重。”
轻莺眨巴眨巴眼睛,这俩人到底在说什么?她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听起来好像和李侍郎交给她的任务有关。
一声叹息落地,犹如风筝断线,孤寂落寞:“还以为终于遇到了如意郎君,原来是我痴心妄想……”
“也罢,我愿意帮你,”孟三娘视线收回,“但是不敢保证一定能从他嘴里套出来,不要寄托太大希望。”
“三娘冰雪聪明,想必套话只在推杯换盏间。”裴少疏说。
“多谢提醒。”
“只要我帮你,任何回报都行,”孟三娘看向他,“能否请郎君托人为我赎身?”
醉春坊的头牌不缺金银财宝,赎身的银两自然出得起,只不过这里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妓女不可以为自己赎身。哪怕你腰缠万贯,堆金叠玉,仍旧无法走出这方寸之地。
曾经有妓女把自己的钱财交给一位信任的恩客,托他为自己赎身,结果那恩客卷走了她所有钱财,消失无踪。
想走出醉春坊,唯有找到真心相待之人。
孟三娘将全部希望寄托在柳林成身上,没想到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何其可悲……
“好,在下定当托人为你赎身,离开此地。”
临行前,裴少疏再度从袖口中掏出一封薄如雪花的信笺,同样皱皱巴巴不成样子,递到孟三娘手中。
孟三娘接过,展开信笺,开头只有字形温吞的三个字——赠三娘。
这张纸上没有题诗,只画了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欲从笼中飞出,淡墨飘逸,勾画得十分传神细致。
落款处是沾了血迹的两个字:子青。
原来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