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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情绪都在此刻随夜色涌起。高见琦在门前站定,抬起手,将她的手指一根根掰开,头也不回走了出去。大
天街夜冷,庭燎晰晰。
高见珀又做梦了。
两侧宫墙似有万丈高,他在漫长的驰道上发足狂奔,衣袖里灌满了寒风,冷得彻骨,车辙声、心跳声嘈嘈切切,仿佛幢幢鬼影踏过夜幕的脚步。可他的腿实在太短了,孩童的身体力不能支,前方那架马车渐行渐远。他摔倒在地上,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卢大人一一”卢太师是皇长兄高见璋的讲师,是太子的“先生”,但他只能敬称一声“大人”。
皇子们是没有资格做他的学生的。
马车终于停下来,内侍挑起暖帘,露出卢或温润的笑容:“是四殿下啊!”那时的卢或尚是壮年,须发还未白,也未曾加太子太师的尊衔,鬓角修剪出恰如其分的清雅之态:“殿下找臣有事?”“我……我想向大人请教功课。”
高见琦鼓足勇气说出这番话,从怀中拿出写了一页的策论。可在他跌倒的时候,这页纸就已从中裂开,被他按在怀中,揉得皱皱巴巴,汗水也泅湿了上面的墨迹。
“臣来看一看。”
卢或并未怪罪,笑着将纸接过去,拼在一起看。北风迟迟吹开了夜幕,吹起了孩童的鬓发,东方既白,高见瑜看见宫道上盛开的梅花,看见墙头新化的积雪,看见惨淡冬日里初升的太阳。他仿佛看见了前方的光明坦途。
刚下朝的官员序次走出,经过驰道,高见琦一一问好,礼数与仪态都无可挑剔。
他听见越国公笑着说:“四殿下好学。”
高见瑜受宠若惊,绷直身子,向越国公拱手道谢。卢大人夸奖了他的策论,回宫时,高见瑜步伐都轻快了许多,他迫不及待要见到母亲,要向母亲道喜,他还要每天都去驰道等卢大人,请他教导治国理政之道。
母妃的宫室虽然远僻,也不能坐轿,但他会提前一个时辰起床赶过去。然而他没在寝宫找蔺美人。
“阿娘!阿娘!”
他找遍了每个屋子,每个角落,最后在后院看到了阿娘。宫阙雪霁,鸳愁晶莹,蔺美人坐在一地白雪中,这时节红梅还未争春,她裙边却沾了大朵大朵殷红的梅花,灼灼如荧火。遥有血腥扑鼻,仔细看之下,才发觉那不是梅花,而是一片一片泅开的血。“娘!”
高见琦目眦欲裂,踉跄扑过去。
蔺美人却只是抚着他的鬓角,淡淡笑着,仿佛即将枯萎的花。后来,他隐隐约约听说一一
“不过是个舞女的儿子,还大言不惭想学治国之道。太子没了,也轮不到他。”
“蔺氏以舞姿见幸于天子,让这个伶人做了几年宠妃,如今不过是挑了脚筋让她不能再舞,又不曾取她性命,她也该知道分寸了”“人啊,就是摆不清自己的位置!”
位置?位置是什么?
自古以来从太子坐上帝位的有几人?
谁不是手里沾着血,脚下踩着骨,从风刀霜剑中为自己博一条出路?成王败寇,坐上那个位置,史书还不是自己来写!可父皇为何仍然不满?
“鸱鸮弄舌,青蝇点素,尽会使些鬼域伎俩!朕就是这么教你做人君的?!“宣室殿上,皇帝看着他如看一个死物,“滚回王府去,好好闭门思过罢!高见琦反而仰天大笑,额头磕出鲜血,跌丽的面容因而宛如鬼魅。“父皇心中,可有将我当作儿子看待?”
“父皇几时教过我?!”
“不教而诛!不教而诛啊!”
他跪在大雪中,风雪晦明,血光涂污了他的眼睛。他想剖开自己的身体看一看,他的骨骼与大哥究竟有何不同,所谓太子,所谓皇后,他们的血肉比他贵重几何?!
同是皇帝的儿子,为何他大哥是“寝床弄璋,得男之喜”的璋,他七弟是“黄琮礼地,以镇四海”的琮,而他只是一块似玉的石头?!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别人可以谗言谋害他阿娘,他以同样的手段还击,却要被褫衣廷杖,禁足思过!
为什么他只能俯首帖耳,跪在那个处处平庸的长兄面前称臣!他大病了一场。
朦朦胧胧中,有人用帕子为他拭汗。
冰凉手指拨开他的鬓发,擦过他的额头,在眉心轻轻揉按。高见瑜惊坐起来,握住了那只手。
是他三天前刚娶进门的王家大小姐,从关外接回来那个,大字不识一个的王濯。
他们说她狂悖,粗野,礼数全无,德行有亏。然而眼前这个娇憨漂亮的小娘子显然与传言不同。她转身将帕子放在水盆中清洗,细长手指来回穿过水波,仿佛濯洗一枚白玉,胳膊都在微微颤抖了,还是不厌其烦地凑过来替他擦面。“王爷高烧不断,在病中一直说梦话呢。”高见珀警惕抬眼:“你听见什么了?”
“先贤曾说,君王要亲贤臣,远小人。可君子不党,其祸无援也;小人利交,其利人助也。"①
“没有小人,何来兵不血刃的君王?王爷被斥,不过是没有小人去替王爷做这些事,让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