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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得本人,赵明枝先叫一声“二哥”。
她上前两步,认真去看李训头脸并手脚处,只见均无伤痕。
除此之外,他衣衫整洁,面上虽有些着急,却无半点疲累之色,或因着急出门而来,手中竟还抓着一只瓷盏忘了放下。
那瓷盏色白,里头只剩两口茶,还冒着余温。
即便隔了几步,但盏中茶香独特,隐隐有板栗香,叫赵明枝立刻便闻了出来,低头去看,果然汤色碧绿明亮,叶底细软,又柔嫩成朵——当是品属余姚仙茗。
这茶是为开朝太祖最爱物,价值向来不菲,此刻战事四起,更是金贵。
原以为他被人捉捕下狱,却不想在后衙得到如此款待。
赵明枝担忧一路,眼见面前场面全非所想,心中大石落下,等听得人声,抬头一看,房舍中方才那男子已是跟了出来。
其人先前那样严肃,此刻却换了一张面孔似的,面上神情更为古怪,与其说是旁观,不如说是探究。
他先看李训一眼,复又盯着赵明枝,也不回避,还特特走得近了,似乎正待旁听。
虽一直无人介绍,赵明枝却已猜到其人必定就是那所谓“谢通判”。
听他方才称呼李训,口吻熟稔,说话也十分随意,比之自己同那李二哥不知亲近多少倍。
而李训既在州衙之中有如此故交,哪里还用自己在外奔走,怨不得早间那四名衙役来收押时,他莫说全无反抗,也无争辩。
如此一来,就显得她这些动作十分多余了。
倒贴了本就不多,将来去到京兆府必定还有大用的金饼就不说了,又许出去不少话,欠了平安镖号人情,叫那一群镖师们一大早就帮着忙前跑后。
至于赵明枝自己,更是既出力,又想法子。
然则她却半点没有吐露,只道:“我昨夜偶然听得那傅淮远说话,似乎欲要暗中算计二哥,今早便特地去寻,本想说不若早些出发,却在前院处见得二哥同几名官差在一处……”
听得她一番解释,对面李训面上焦急渐散,问道:“你见我手戴镣铐,被那几名官差押送出门,以为我被诬告下狱,是以特来寻我?”
赵明枝一时无奈,只得点头。
见得眼下情况,回头再想,她便觉处处都是漏洞了。
以李训平日能耐,怎会任人算计,毫无还手之力?
一路行来,沿途李氏镖局分点都对他唯命是从,言辞间对许家、傅大多有厌恶,又提及均州城中镖师们怨气最大,欲要李训同许姓斩断关系。
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她一个外地初来的,遇到难处,立时就想到去寻本地镖局相帮,而平安镖号在傅淮远口中不过尔尔,已是能在极短时间进得监牢探问清楚,又做许多事,更何况势大根深的李氏镖局?
当家之人都下了狱,理应一得了人要来的消息就时刻关注,消息最为灵通的镖局,又怎会不知?
要知道他们从前在其余分点时,往往还有个把时辰路,便有人携带马匹,半道相迎了,更何况今次已经回到城中住了一夜,给足了准备时间。
一旦得知,镖师们多是他旧日袍泽,竟能毫无反应?怎会置之不理?
重新整理一番,赵明枝才发觉自己的判断一开始就出了错,但她却并不后悔。
一来亲眼所见,二来她所能动人力、物力太少,才会错谬至此。
但宁可反应过大,最后发现是多此一举,总归是防微杜渐,好过出了事后,悔之不及。
只是兴师动众一回,此刻站在此地,对着李训,赵明枝却仍旧有些尴尬。
她不知这李二哥本来是作何打算,原还要解释,抬眼见那近门而立男子正望向自己,便小声问道:“我这般处置,是不是误了二哥事?”
李训立时摇头,想也不想,脱口便道:“怎会。”
又道:“是我考虑不周,忘了着人给你传话。”
他复又上前两步,歉然道:“我本想着一路辛苦,难得歇息一晚,彼时时辰尚早,等把事情了了,一应收拾妥当,再掉转回头去许家,应当正好午时,并不耽搁……”
“却不想阴差阳错,反使你……”
说到此处,李训忽然一顿,先抬头去看天色,继而转过身去寻那房中角落漏刻。
——眼下不过辰时二刻而已。
距离衙役自许宅抓人,才过去個把时辰。
他神色微变,再转回头时,便把赵明枝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一遍,忽然问道:“你这身打扮,方才是去了哪里?”
赵明枝低头去看,才醒起自己方才跟着人进来时走得急,因嫌碍事,把外头大氅脱了,此刻上襦下裤,双腿上还拿绳子绑着,仍旧一副杂役走卒穿着,本是为了进监牢探看李训时做的伪装。
此刻被人对面点破,她虽不觉有什么,但见后头那男子在旁站立,也不好直说,只微微一笑,道:“既是二哥无事,我便放心啦!你此处正忙,不若我在外头稍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