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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
沈叔心情越发沉重,转身跟到了屋中。
沈禾静静昏睡在床上,被子严严实实地压在身上。
离床三尺处,黄铜炭盆熊熊燃烧,碳块不时劈啪作响,可沈禾依旧冷得瑟瑟发抖。
投了凉水的毛巾搭在额上,沈禾脸颊依旧被高热灼烧得晕红。单薄如纸的面容上,她嘴唇毫无血色。红面白唇衬着漆黑的发,隐约带着股病态的妖异。
沈叔进来时,张大夫两指正搭在沈禾腕上诊脉。
季松凝神屏气站在一旁,眼睛紧紧盯着她细若芦苇的手腕。
太瘦了。
瘦到……一副薄命相。
张大夫收回了手指,坐到桌前提笔写方子。
抓药的事照旧交给了季怀义,张大夫季怀义双双离去,沈叔客客气气地请季松出去:“今日多谢五公子出手相助。只是我家公子昏迷不醒,该好生静养才是,还请五公子与我一同出去。”
季松自然应允。
屋外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天边现出几点星子,瑟缩在寒凉的夜风中。
冷风吹得季松冷静下来。他转头问沈叔:“她身边,就没有个丫头跟着?”
季松这话明明白白——出门在外,难免有点头疼脑热。沈禾是个女孩子,遇事也该由女人去照顾。
此番她病到昏迷不醒,身边却连一个侍奉的丫头都没有,到底有许多的不方便。
不说别的,倘若有个丫头,起码能早点发现她生病,不至于让她难受到这种地步。
沈叔沉沉叹气:“本来有个丫头跟着,可惜那丫头也是头一次来辽东,没扛住染了风寒,病到站不起来。”
“老爷没办法,只得将她安置在朋友家中,留了银两延医问药,只等她病好了,再跟着朋友回京城。”
那人生病是意外之灾,但沈叔叹息的并非是由此带来的不便,而是季松的话。
现如今,他一丝遮掩都没有,如此直白地发问,真不知道是祸是福。
季松也有些惆怅。
虽说他对沈禾存着几分利用,但他到底是个男人。
但凡是男人,就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女人生病而无动于衷,一定会想着帮一帮她。
可惜宁远侯府就是个和尚庙,里头全是老老少少的男人。他爹平生最嫌弃男人娇气,莫说他们了,就连他爹,大名鼎鼎的宁远侯,身边也没个丫鬟伺候着。
府里也不是没有女眷,但都是些做饭洗衣的婆子。这些婆子身板比男人壮、嗓门比男人粗,真要是动起手来,谁输谁赢还说不定呢。
想了想,季松无奈道:“等下我去厨房找几个婆子过来,虽然有些粗手粗脚,但多少能帮她换件衣裳。”
方才季松看得清清楚楚,沈禾虽然瑟瑟发抖,头发却被冷汗粘在脸颊上,想来衣裳也被汗湿透了。湿衣穿着不好,她病得人事不省,更衣之事,还是要别人去做。
沈叔没料到季松还有如此细致的一面,讶异着答应,又和声央求:“我家姑娘的身份……还请五公子帮忙保密。”
季松答得认真:“沈叔请放心。”
沈叔不由头疼起来——季松这一副熟稔的模样又是哪般?
夜色一点点吞噬暮光,侍从举着竹竿,将点了蜡烛的灯笼升到屋檐下。
夜风吹过灯笼,纸糊的竹灯笼不住摇晃,烛光也忽明忽暗,仿佛下一刻就要熄灭。
就像卧病在床的沈禾一样。
季松忍了又忍,终究还是开口询问:“沈姑娘她……身体很弱?”
即便从王祜那里知道了这件事,但王祜毕竟常年在辽东,对她了解不多,季松想从她熟识的人身边得到更加准确的消息。
沈叔沉默片刻,将利害权衡了个遍,终于低声道:“姑娘出生时只有八个月,没满月就发了高热,险些夭折。”
“所幸沈家还算殷实,老爷四处访问名医,不知道花了多少钱、吃了多少药,姑娘才平平安安活到了十五岁。”
“这些年老爷四处行商,一则为了补贴家用,二则也在四处搜罗药材,以备不时之需。”
“不过,一直都有大夫说姑娘活不过二十岁。老爷素来好脾性,可听了这话,撸起袖子把人打了出去。”
“如今……”
之后的话被叹息取代,又消散在夜风里。
季松眼睛转向屋子,心头涌起阵阵怜惜,与焚心灼骨的怒火——
真是报应啊,人家宁愿违心地诅咒自家姑娘早亡,也不愿意让自家姑娘和他扯上一丝一毫的干系。
季松不怀疑沈禾体弱,也不觉得沈禾是早产儿这事有什么作假的必要。
沈禾那副身体就是体弱的力证。
但说沈禾活不过二十岁,季松是一个字都不相信。
原因也很简单:倘若沈禾真是那么个病怏怏、不知道哪天就没命的美人灯(1),沈父能带着沈禾来辽东行商?
不说辽东地处边陲、气候酷烈,单说舟